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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理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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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理解

遲筱最終是被祁晏忍笑抱起的。

“既然沒有公婆要拜見,何必起那麽早。”

賴床大戶嘴裏振振有詞,一邊揪著被子拒絕松手。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剛剛被笑了,那麽真情實感的話語就換來祁晏忍俊不禁的笑聲。

玩弄。

向來只是強勢方面對弱勢方,才能選擇的獨特的對待。

從自始至終高高在上的人嘴裏說出來,何其諷刺。

祁晏輕輕撫過人明明已經被抱開了大半、卻還是偷偷摸摸捏著被角的手,不知道那裏是有什麽穴位還是什麽,那只初時還固執的手隨即一抖,然後便宣布了這場棉被保衛戰的徹底失敗。

青年只是彎了彎眼,溫和道:

“吃早膳。”

然後把懷中越發撲騰起來的人放在梳妝臺前的凳子上。他扶住遲筱的肩,確保她是坐穩了,不至於向後栽倒在地。

手便被握住。

坐在那的人眉眼間還帶著早起的慵懶,美目半闔。從祁晏的角度來看,有昨晚餘留有的紅痕在眼尾拉長出一線弧度,微微向上,是一種游離在外的、漫不經心的勾人。

遲筱側過頭,聲音有些啞。她尚且還有些困倦,便扯過祁晏的手,抵在額頭上撐住,含含糊糊地開口:

“你幫我。”

她拿起臺上插於筆筒中的眉筆,遞過時擡起的眼睛裏全是星星點點的、細碎的笑意。

遲筱拖長聲音強調,“不準拒絕。”

祁晏:“……”

他有些無奈,低頭端詳那支被硬塞進手中的身形纖細的筆,心道眉筆和毛筆……可有共通之處?

但這麽想,卻是認認真真地、扶住那笑吟吟的人的臉,用那雙操翰成章的手,一點一點地耐心勾畫起女子彎如鉤月的細眉。

他做得認真,“別亂動。”

遲筱:“略。”

倒也安安靜靜坐著了。

春光正盛,順著窗格一格一格往上爬,在室內投出一片方方正正的光影。

等待在外的侍女聽到裏面再度靜了下來,才輕輕推門、魚貫而入。

一部分幫助遲筱梳妝,一部分則去收拾床上的狼藉。

慶幸的是,遲筱還在睡夢中時祁晏便已經喚人收拾過,還幫她擦洗了一遍才真正入睡。

現下的場景看著便不會特別讓人尷尬。

他避到屏風後換衣,然後耐心等到遲筱收拾好,才貼心地問她,“要我幫你嗎?”

不外乎是之前的那種抱法。

遲筱再度拿出那套理論,心想,婚都結了,抱抱又怎麽了。

於是非常坦然地朝他張開手。

還很有一番要求,“手搭在這裏,那邊痛。”

去飯廳的路上,碰見的侍女都一副忍笑低頭的樣子。懶洋洋環著人脖子的遲筱毫不在意,甚至主動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。

她看著已經當頭的太陽,像是想起了什麽,問祁晏,“你有幾天假?”

雖然看著清瘦,祁晏抱起她的時候卻不怎麽費力的樣子。遲筱想到這忍不住哂笑了一聲,文弱書生的樣子也就是看起來了。

畢竟對於這一點,她真的是很有體會。

祁晏道,“半天。”

“……半天?”

遲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但看到祁晏臉上的無奈,忍不住同情地瞥了他一眼。

這還真是,完全是在壓榨勞動力啊。

“陪殿下用完膳,臣便該去宮中辦差了。”

“哦?你升官了?”

聽他是去宮中,遲筱有些訝異。

祁晏頷首,“是,也不是。依舊位卑,但陛下點我去南書房值班,記錄一應事宜。”

這可是好差事。

哪怕並不怎麽了解景朝官僚制度,光是聽遲筱也知道,能在權力最中心商議政事時旁聽的人,這可都是帝王心腹。

所以她鼓勵道,“你加油。”

祁晏彎了彎眼。

到了飯廳,雖說名義上是早膳,但看時間說一聲午飯完全不過分。

罪魁禍首慢條斯理挑著菜,面上毫無愧色。

特意沒用大桌,兩人面對坐著,像是平常夫妻一樣用膳。

用飯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的習慣,除了勺筷碰撞瓷碗的聲音,整個廳堂顯得非常安靜。

遲筱便終於有時間思考祁晏嘴中的有點刺耳的稱呼。

“臣。”

嘖,又來了。

遲筱咬著勺子,有些煩惱地想,她好像已經摸到祁晏的心結了。但這個心結……目前看起來不是很好解決的樣子。

君臣、父子,維系封建社會的最根深蒂固的關系。

作為一個現代的游魂,遲筱雖然自身不被這些束縛,卻很難想到能在這個時代背景下進行突破的契機。

就算能,那也是一個很久遠的未來了。

她悠悠嘆了口氣,秋梨此時低身湊過來,附耳和她說道,“殿下可要見見宮裏來的嬤嬤?”

遲筱皺眉,問道,“宮裏來的?”

她說話沒特意避著,是以祁晏聞聲看過來。

這結婚第一天的,怎麽宮裏還會來人?

遲筱決定再聽聽秋梨怎麽說。

秋梨道:“是貴妃娘娘遣來的。說是想到殿下雖已成婚,到底還年輕,便遣了從前照顧過您的老嬤嬤來幫襯一二。”

話是這麽說,她實際在心中冷笑,說是照顧過殿下,不過就是當年皇後剛逝,陛下分身乏術時姑且照顧了幾天的婆子而已。

秋梨湊近低聲道,“本朝慣例,駙馬想入公主府,必須要通過教養嬤嬤的通傳。”

“這位估計便是了。”

周貴妃?

遲筱挑眉,心底冷笑。

感情之前不聲不響,結果是在這裏等著她呢。

見自己的男人,還要別人同意?

她看了看祁晏,發現這人有些出神,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。

他怕是也聽到了些許。

不知為什麽,祁晏好像一直都特別缺乏安全感。

給人一種錯覺,像是被拋棄過的寵物,被大雨淋濕了,也只會嗚嗚咽咽。

不敢全然將自己交托於他人。

遲筱眸光一轉,索性直接把人喊過來,“既然這樣,那就把她叫過來。”

秋梨應是。

很快,一個年歲大概五十不到、頭發紮的整齊緊繃的女人低頭走了進來。

她身上的衣物不說華貴,但看起來針腳緊密,是宮中的手筆。

看來便是那位嬤嬤了。

她進來,立即跪下磕頭,“奴婢拜見公主殿下。”

等了一會,她沒有聽見免禮平身的指示,只聽到慢吞吞地合上茶盞的聲音。

一道略微沙啞卻仍顯曼妙的聲音從上方傳來:

“貴妃說嬤嬤懂禮?”

趴伏的老婦對這稱呼皺了皺眉,忍不住道,“殿下既是晚輩,不好如此稱呼娘娘。”

遲筱心裏嗤笑一聲。

她漫不經心掀了掀手裏茶杯的蓋子,蒸騰的熱氣湧上,不置可否道,“嬤嬤說是幼時曾隨侍我身邊過,卻不知你姓什麽?”

“奴婢姓張。”

“哦,張嬤嬤。”

遲筱放下茶杯,瓷底和檀木桌面一瞬間的磕碰撞出一聲清脆的聲響。

她不出聲的時候,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度便極為明顯:

“本宮有無禮、知否禮,還需要你一個奴才來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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